我是真正的扶贫新兵。3个月前，我从遥远的东北踏上四川这片土地，成为四川日报的负责扶贫领域的新记者。

 

    去“无人村”采访阿索拉毅，是我第一次独立出远门采访。四川脱贫攻坚的难与急，扑面而来。

 

    我们沿着建国前修建的石路，攀登一个多小时，为了一个“无人村”

 

    远上寒山石径斜，白云深处有人家。
    

 

    这句诗在文人那里，是对归隐的憧憬。若放到普通老百姓身上，可能是世代都翻不了身的贫困魔咒。
    

 

    峨边县茶园村，位于小凉山上，那里山连着山，云缠着云。第一次见到此情此景时，来自东北平原的我被眼前景象深深折服。云雾间偶然闪现过一头牛的身影，布谷鸟的叫声从遥远的山谷传来，随便时间一停止，就是一幅绝美的图画。

 

    茶园村第一书记阿索拉毅指着云遮雾绕处说，他负责的村子就在那座山里面，可谓名副其实的“白云深处有人家”。但是我并不相信，之前的生活经验告诉我，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生活？

 

    事实上，那里确实没人生活了。由于通行不便，茶园村的村民早在几年前就已搬走，现在是一座名副其实的“无人村”。但“无人村”也有宝贝，当年退耕还林时种下的柳杉林已近成材，2000多亩能卖到3000多万元。

 

    山高水远坑深的自然条件；处于“一步跨千年”少数民族地区；村民都分散在四处乡镇，遑论村集体经济……茶园村面临的贫困状况，很“四川”。

 

    进入茶园村的唯一通道，是建国前住在山上的彝族头人用炸药炸出来的。进村那天一直在下雨，山路泥泞湿滑。茶园村村主任克仁也布一路上都在说，哪个村民哪年在什么地方摔下去了。紧张得我们手脚并用地爬了一个多小时，中途不敢多说一句话，生怕分神导致脚底打滑，那就万劫不复了。

 

    走在茶园村里，唯一的感觉就是大。茂密的柳杉林中，时不时会看见已经坍塌的村民房屋，以及埋在土里的半截梁木。我跟着阿索拉毅满山坡转悠，眼前却不断浮现这里曾经出现的生活：没有通电，只靠煤油照明；村民们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；一个人只有到病得实在不行时，才会被其他村民抬下村去……

 

    茶园村的生活实在太艰难了，村民离开也在情理之中。可离了故土的茶园村村民，脱贫的希望仍在村里的柳杉林上，让人想来不免唏嘘。于是，阿索拉毅成了一座桥梁，连接着茶园村村民和故土，连接着他们世代的贫穷和脱贫希望。

 

    他是第一书记，也是诗人，他的扶贫工作就是一首飘在小凉山间的诗

 

    茶园村第一书记阿索拉毅的名头很多，他是峨边县民宗局的工作人员，也是公益组织“壹点爱”的负责人，此外他还有一个与扶贫任务毫无关联的身份——诗人。

 

    阿索拉毅家里卧室的衣帽间，被他改造成了一间小书屋。三面墙上都摆满了书，几本大部头诗选都是他自己选编的，《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（1980-2012）》上下卷、《中国彝族当代诗歌大系》等。当阿索拉毅盘腿坐在地上写诗编诗时，周围诗集里的彝族诗人，静静地陪着他。

 

    阿索拉毅的诗歌充满彝族特色，他擅长使用波谲云诡的意象，字里行间充满了这个彝族汉子对本民族的热爱。作为诗人的阿索拉毅是健谈的，开放的，感性的。但是作为第一书记的阿索拉毅，仿佛变了一个人，腼腆至极。自己做的工作他从不会主动提起。在他看来，一切都是分内之事。 

 

    应该说，采访这样的人物并不容易。于是我另辟蹊径，从周围的人身上找到突破口，比如村主任克仁也布。在去往茶园村的山路上，我们在一处悬崖里避雨，趁这个功夫，我请克仁也布谈谈阿索拉毅。克仁也布的第一句话就是“达石荷几荷（彝语：好小伙）”，如此生动的语言让报道鲜活不少。

 

    在那片矮小的山崖间，四周是植被伸出的繁茂枝条，脚下水汽氤氲。我一个东北人，来到四川尚不足两月，就在小凉山深处的悬崖上，与两个彝族汉子谈天说地，这种感觉让我不禁慨叹生命的神奇，记者这份职业的美妙。

 

    阿索拉毅在4月22日举办的全省脱贫攻坚总结会上，作为11501名第一书记的代表之一受到省里表彰。这些第一书记全部奋战在脱贫攻坚的第一线，他们虽然不像阿索拉毅一样，是一名诗人。可是他们的所作所为，在我看来，就是在川蜀大地上谱写了一篇动人诗歌。 

 

    我们有幸一起投身于这份伟大的事业，以笔为刃，为战贫斗苦鼓与呼 

 

    来川前，我对扶贫的认识仅局限于给老乡送油送米，合影留念，皆大欢喜。

 

    但投身扶贫后，我才了解到自己之前的认知跟过家家似的，何其肤浅！

 

    对四川，乃至对中国来说，扶贫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。

 

    88个贫困县、11501个贫困村、380万贫困人口……这些数字我张口就来，可如果没有到过扶贫一线，这些数字对我而言，始终是苍白的。

 

    进入《四川日报》近3个月以来，我渐渐接触到脱贫攻坚这项事业，也感知到脱贫攻坚的艰辛和伟大。扶贫干部没白天没黑夜地扑到工作中，联系贫困户、撰写材料、发展集体经济……每一项工作琐碎至极，却也重要至极。

 

    在采访中，听不懂四川话，我就多问，一个一个字眼地问。甚至跟一位扶贫局局长以笔谈的方式沟通，只为了核实准确每一个信息。这是《四川日报》的优良传统，对自己负责，同时也是对脱贫攻坚这项伟大的事业负责。

 

    作为省委机关报，《四川日报》始终紧紧把握四川省委战略思路的重大调整。省委将脱贫攻坚定位全省头等大事，《四川日报》也不断加大报道力度。并融合多种媒体形式，将四川脱贫攻坚事业立体饱满鲜活地呈现出来。

 

    《四川日报》聚焦省委每一个重要举措、重大会议、重大活动和重要节点，重点锁定四大扶贫重点区域的88个贫困县。同时通过观察和报道，及时纠正信息传递中出现的问题，让党委政府的决策部署始终沿着正确的方向贯彻落实。

 

    虽然还是一个《四川日报》的新人，但是我很庆幸能在短短几个月中就加入到脱贫攻坚的报道中来。这里有古老巴蜀大地最难言说的贫困和沉重，也有全省上下念兹在兹唯此为大的砥砺和奋进。

 

    感受它，记录它，为脱贫攻坚鼓与呼，是这个时代赋予记者的使命，更是记者在脱贫攻坚事业中的责任担当。

 

    很庆幸，自己能位列其中。

 

    来源：四川日报记者 侯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