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川广播电视台退休三支部 凌中

六月，几个朋友从成都驾车去川西旅游，是因为听说大九寨环线串起了好些新景点。

在绵阳市平武县白马藏乡， 有一个叫扒昔加的山村。村脚下有一个叫天母湖的海子，倒映出群山和山腰上的扒昔加村几十户白马藏族村民的木屋。

原计划上午从阿坝州九寨沟的神仙池赶到绵阳市的平武县城，因为天晚了，不能赶到目的地，我们就驾车拐进了扒昔加村，村民的院子里都开设了民宿，木 结构的各家院子被花草隔开，一 排排玉白色的花、深绿色的叶，与其说是隔开不如说是联结着一间间的民宿。民宿的房顶是人字形的汉族民居外形，屋内却是长桌宽凳的藏族民居风格。我们住进了一个叫杨老三的村民家里。杨老三家里是白马藏族。关于白马藏族祖先，有人说他们是藏族的一支，因为平武县西北方与阿坝藏族聚居地相接，可能是从藏族地区迁来的；也有说他们是氐羌的一支，因为这里南边与羌族聚居地北川相邻，可能与氐羌有关；还有白马人的祖先是氐羌一支被编入藏军一说，因为吐蕃时期的军队将士头上有羽毛的装饰，有可能他们被藏军收编后就军屯在这里，再也没有离开。我们讨论起来，大胆假设，无法求 证，莫衷一是，就问杨老三。杨老三说他爷爷的爷爷都说不清楚先祖从哪里来的，但他们的民族服装帽子上确实有羽毛装饰，男子的是一根短羽毛，女子的是三根长羽毛，帽子上的羽毛是专门从一种白鸡尾翼上取来的，雪白。说罢便从柜子里拿出他们的民族服装来给我们看，并同意我们穿戴上照相。这天晚上我们就在杨 老三家的火塘边上，唱歌聊天跳锅庄。杨老三说明天早上可以带我们骑马沿着天母湖，穿过密林，到一个看得到雪山，开满鲜花的草甸上去，大家才意犹未尽地睡了。

第二天一早，我们就骑上杨老三牵来的马，一匹菊花驄，一匹枣红马，随着叮叮当当的马铃声和一只跑前跑后名字叫毛狗的猎狗，由杨老三带队出发去草甸 了。刚走进山林，发现马队后面多了一只羊，这只羊就一直静静地跟着我们走，牠的美髯和着马铃声有节奏地摇摆着。过两三米的山澗时，马和狗都淌水过去， 羊却一跃而过，让你惊叹牠的雄强，仔细看牠：长毛披身，美髯垂地，还有那婉转自如的犄角，呈现出王者风范。杨老三说，谁也不知道这只公羊什么时候、从 什么地方来到扒昔加村的。这一带村民都只养马和牛，自从这只孤羊来到山里后，不乞别人的喂食，自己饮食着山涧的水、原上 的草和树上的嫩叶，每天梳洗得 干净利落， 气质优雅。听见马铃，牠就跟着马队去草甸看远处的雪 山，不知怎么的，但凡有这只羊 跟随，游客都能看见日照金山的 美景。从村里到草甸，一个来回 就是一天。杨老三说，这羊，狗不吠牠，马不踢牠，也没人动心思烧烤牠，牠被村民认为是山寨的保护神。只是天要黑时，牛、马回到了棚圈里，狗也趴在主人的院子里休息了，只有这只公羊站在天母湖边，望着最后的余晖消失，才孤独回到山林里去，谁也不知道牠睡在哪处岩洞里。

牠的样子既不是山羊，也不是绵羊，也不像盘羊。

这是一次头羊争夺失败后的远走他乡？

还是一位修行者觉悟后对前世今生的回放？

“你想多了”。第二天早上 我们驾车离开扒昔加，经过天母湖时，那只独羊和我骑过的枣红 马正在湖边聊天，见我过来，那羊笑着对我说了这句话，车上的朋友也跟着一阵哄笑。

是啊，不必事事都去追求因果，惬意在当下就好；人生有些行程的改变，说不定会有美好的遇见。比如我们耽过了行程，拐进了扒昔加白马人的村里， 两天的流连忘返，就是因为撞见了并沉浸在美丽的风景里。在刚刚离开扒昔加的那一刻，我们就想着下次什么时候再住进天母湖边的这家民宿，在菊花驄和枣红马的铃声中、在毛狗来回撒欢时，等待与那只羊的不期而遇。